存在之网


不能解释的一点就是,总在读书时看到各式各样奇特的画面。比如在书页间见到奇异的流光溢彩,比如窗帘上幽暗的蓝光,再比如这次脚踵上交错的血管。

读哲学书的时候看到这些真是诡异极了,当思绪还沉浸在理性、本体、价值、存在当中,脚后跟,这个最接近土地的位置却也自顾自地辐射着它的生命力。好久没在身体上写字了。。。终于,我忍不住拿起了笔。。。

那些模糊的面容清晰的印象

很早就想在blog里写上一个系列,记录下生活中那些萍水相逢或是擦肩而过的人们。因为偶遇而凝固的一瞬间,背后隐藏了多少丰富的人生经历?又蕴含着多少不同的情感体验?无数个人的无数个故事在此时此刻此地交汇,却又在下一瞬间向四散发射出去,也许再也不会交汇。每当想到这些,我便觉得他们的神情,他们的举止,他们的姿态,他们的装束,他们在这一瞬间的点点滴滴都有了更加意味深长的含义。有的时候仅仅驻足观看就是一种风景,或是从一瞬间刺穿下去,想象他们在海面下那个更加完整和真实的世界,如果有兴趣,甚至可以来玩一个嫁接游戏,把梦境与生活,想象与真实,陌生人与好友嫁接起来,来一场“活动变人形”。我想,造物主的乐趣也不过如此吧?;-p

无论是戴望舒“丁香一样的颜色,丁香一样的芬芳”(《雨巷》),还是William Blake那句“A traveller came by, Silently, invisibly; He took her with a sigh”,当面容模糊的时候,印象才逐渐清晰起来。很早就体会到语言不能尽意的死穴,可近来重读《尼采:在世纪的转折点上》时,才意识到此问题早已有解——那便是象征主义。当尼采把象征引入哲学,从此可以“骑在一切象征上驰向一切真理”,存在之谜就此敞开,“万物都好像自动前来,甘愿充当譬喻”。我猜想,印象主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罢。当丰富的感情、思绪、人生体验凝结于某种意象,似乎这意象也就从此活了起来。它可以穿透力极强地照进另一个人的心里,唤起一种感同身受,然而却并不相同的情感。正因为印象不是诉诸于描述,而是诉诸于感觉,也就自然没有了语言描述时那种笨拙的词穷感。

对于个体的生活/生存状态的记录其实例子其实有不少,比如冯骥才《一百个人的十年》,比如赵铁林《另类人生》,比如阿三的面孔摄影系列作品。这几个例子的共同点是通过大量不加粉饰的个例的真实记录,就其全体呈现出一种令人震撼的真实的力量感。而偶遇/擦肩而过的记录却不应该是这样。首先,它是诉诸印象的,而不是诉诸真实和细节的;其次,它是以个人为中心点的观察记录,长期的记录并非揭示观察对象的状态,相反,它应该折射出观察者本人的轨迹、心态和状态。

天哪,回头看看,我都说了些什么?。。。其实,我只是想说,那条美丽的长裙,那条松散的辫子,那个闲适而又略带慵懒的步伐……哦~真是难忘记。

病中的呓语

病中的世界真美!阳光是炫目的白色,好像天国般洁净的一尘不染!迈出房门,头重脚轻,飘忽的感觉像是头一遭踏上这星球。行动迟缓了,感觉却似乎灵敏起来。草地上的小鸟,路上的行人,绿色的叶子,吹拂过的清风,知了的叫声,盛开的白色小花,还有那一只金色的小狗狗……我就像是一个外乡人,不知从何处来到这里,来到他们的世界。飘飘然,没有足迹,没有目的,没有方向。这场景美的有些永恒,而这奇怪的永恒感唤醒的却是我对于过去夏天无数美好的回忆。轻轻迈出一步,却已恍惚经历了数十年。人物、故事、场景、心情固然是千变万化,可又全都汇聚于此情此景此心。哦,死亡,这多么熟悉的陌生感……

时间长了,博客后台积累了好些想写却没有动笔的题目。“忘记了课堂上所学的一切,剩下的才是教育”,情感又何尝不是?有的时候,有些事情,有些经历,刻意不去写下来,拍下来。只求时间早些吹去那一层记忆的浮土,因为我知道,剩下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才将是我一生的回忆。

几天前那片草原上的摇滚之夜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。一阵风吹过,帐篷前的草屑就神奇地变化着各种形状。蚂蚁依旧是那么忙忙碌碌,在一个对它们而言过分大的世界中来回奔波。夜幕降临,摇滚和啤酒唤起我心中无比美好的情感。这一刻我才意识到,这音乐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我,它才是我身体里的那一个生命,顽强地绽放和生长。头甩的有些发昏,腰也跳的快要断了一样,看着她美丽的面庞,却要开始流泪。为了这孤独,为了这感动,为了这永生。雨水一颗颗打落在帐篷上的时候,睡袋里却正温暖,管它世界有多大,帐篷才是整个宇宙。摇滚、牛肉、帐篷和啤酒,该有的一切应有尽有,却独独不能揽你入怀,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。

摇滚之夜真的像是上辈子的故事了,我甚至记不清我是怎样去了那片草原,又是怎样离开。做入场券用的手环早就摘去了,可手腕到如今依然还能真切地感觉到它的存在。到哪一天,我才能恢复手腕的知觉?又到什么时候,我才能忘掉你?

关于人脑的相关资源

最后更新:2009-07-29

相关词汇

相关链接

夏日夜晚的欢乐

一天,对多数人而言即将结束的时候,对我,却是又一轮崭新的开始。

换上轮滑鞋,放出手机里的音乐。夜晚,几乎就在这瞬间一扫疲惫、沉寂和孤独的面容,展现出充满活力而性感的诱人风貌。就像那首撩人的法国歌曲Danse Avant de Tomber的全部精髓所在——Dance before falling!!就像Linda Perry那首酣畅淋漓的What’s Up里所唱的,”wake in the morning and I step outside and I take a deep breath and I get real high”,是的,只需要深深地一次呼吸,欢乐就可以这样自内而外充盈整个小宇宙。就像我最爱的那句诗,“唱吧!我的心。”

不像南方那般闷热和压抑,北方夏天的夜晚稍稍带着些凉意。这深夜里的微微凉意足以让人从浮华的俗世生活中觉察、苏醒过来,却又不像秋天的那样过分地澄澈和高渺。这样温和的轻微凉意只属于北方,只属于北方夏天的夜晚。然而这个时候你却要当心,因为一袭晚风吹过,夹杂着某种你熟悉的暗香或是气息,拂面而来,往往就也就卷携着你的思绪而去。朝向遥远的童年,朝向无尽的黑暗。爱恨与情仇,雨水的清新,泥土的芳香,一切的一切,全都闪念而过,直到那“空虚大方放肆的力量,在梦想的黑暗中发亮”。

轮滑过弯道时的快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!速度带来的强大离心力拼命地把我甩向一旁,起步必须干净!落脚必须利落!一招一式容不得半点犹豫。身体向内侧倾斜,手臂加速摆动,左脚向右腿下交叉蹬出去,这时候,轮子会发出一种异常腻滑的声音,仿佛是在光滑的冰面上刮过一样。发力,交叉,再发力,再交叉,踏着节拍与离心力赛跑,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或是放肆。忍耐,再忍耐,坚持,再坚持,直到划出那一道完美的速度弧线。就当脑子还在稍带惊恐地回想,如果脚下一滑,人应该会斜刺着飞出去吧?身体却已迫不及待地冲向下一个弯道。音乐啊音乐!此情此景,手机若是恰好放出一首合拍的歌曲,血液只怕都要沸腾起来。

几十圈下来,早已是大汗淋漓。不知什么时候起,一只白猫不知从何处而来,静静坐在路旁小树的阴影下,默默地看着我。这个时候,我只恨自己的声音太过普通,技巧太过贫乏,倘若能有一个连贯的旋转步,抑或是一个华丽的华尔兹跳,也许就能让它彻底明白我跳跃的心情了吧?又或许我是太过多虑了,说不定这白猫正是被我快乐的小宇宙召唤而来呢?*^o^*

汗水,啤酒,热水澡,它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!看着肥皂泡被水流冲走,快活得忍不住想要唱歌。夜未眠,酒微醺,此情可待成追忆。我满心欢喜,记录下这尘世片刻的欢愉。

清醒梦(Lucid Dream)

什么是清醒梦?

清醒梦(Lucid Dream),又称清明梦,就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一种梦。经过训练,人们可以在做梦的时候保持清醒的意识,甚至控制梦的内容。

清醒梦可以用做什么?

  • 奇妙的幻想和探险:例如在梦里飞行
  • 克服噩梦带来的恐惧
  • 为真实生活彩排:例如公众演讲,演出,竞技活动等
  • 治愈效果:例如减轻悲痛的情绪,克服心理障碍等
  • 超越性体验:例如助于离体体验(OBE,Out-of-Body Experience)等

做清醒梦的技巧(更多细节参加“相关链接”)

  • 尽可能地回忆并记录梦的细节。维护一本自己做梦的日志,并注意识别其中的特征与模式;
  • 真实性检验。在真实生活中培养一种检验真实性的技巧,并养成习惯。
  • 早睡早起,睡前保持较好的身体状态(避免饮酒、睡前吃太多等影响头脑清醒的因素)
  • 清醒梦推导法(MILD,Mnemonic induction of lucid dreams operation),在入睡时有意识地寻找如梦的特征;
  • 清醒再入睡(WBTB,Wake-back-to-bed)
  • 周期调教(CAT,Cycle adjustment technique)
  • 引导仪器法
  • 。。。

相关链接

http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Lucid_dream
http://zh.wikipedia.org/wiki/清醒夢
http://www.lucidity.com/LucidDreamingFAQ2.html
http://www.wikihow.com/Lucid-Dream

《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:奇怪的科学》

理查德·道金斯是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,牛津大学教授,著名的科普作家、生物学家,同时也是当代最著名的无神论者。著有《自私的基因》,《盲眼钟表匠》等多本科普书籍。

这次在TED网站上因为偶然的机会看到他演讲的视频。一时间,被深刻的哲思和优美的语言所打动,于是决定动手翻译成中文。也顺便趁此机会尝试了下Google新推出的翻译辅助工具Google translator toolkit。下面的这篇译文就是用这个工具辅助翻译出来的。

第一次翻译这样大段的东西,这才深刻体会到翻译是多么难的一件事。既要尊重原文的本意,又要兼顾中文的表达。更希望能把演讲中深刻的思想美以一种一唱三叹的方式表达出来。而这一点恐怕我是没法办到了。

另外,在翻译的过程中发现科学松鼠会已经有了篇现成的译文。但我还是坚持自己把这篇给翻完了。有个别地方借鉴了红猪的译文,在此表示感谢!:D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–

演讲视频地址:http://www.ted.com/talks/lang/eng/richard_dawkins_on_our_queer_universe.html

《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:奇怪的科学》

理查德·道金斯

翻译:unicell
最后更新:2009-07-01

我演讲的题目是:《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:奇怪的科学》。“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”出自J.B.S. 霍尔丹(J.B.S. Haldane),著名的生物学家。他说道, “我个人隐约觉得,宇宙之奇异不仅超过我们所料想的,更超过我们所能够料想的。我疑心天地之间有着比任何哲学想象到,或是能够想象到的,更多的东西。”理查德·费曼将量子理论的精确性——基于实验的预言能力——与在头发丝的尺度来刻画北美大陆的宽度相媲美。这意味着量子理论在某种意义上一定是正确的。然而基于量子理论的预言所需的前提假设是如此神秘而难于理解,以致于费曼本人也不得不评论道, “如果你认为自己理解了量子理论,那么你就没有理解它。”

物理学家求助于这样或那样自相矛盾的解释,这本身就是件多么奇怪的事啊。大卫·多伊奇(David Deutsch),在题为《真实世界的脉络》的演讲中,采纳了量子理论的“多重世界”解释。因为这个理论你最差也只能说它有些荒谬和浪费。“多重世界”理论认为平行存在着数量巨大且不断增加的宇宙。除非是通过量子力学实验这一狭小的舷窗,否则这些宇宙彼此之间是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的。这就是理查德·费曼。

译注:量子理论存在经典的“哥本哈根”解释与“多重世界”解释两种。后者最早由休·埃弗雷特(Hugh Everett)于1957年提出。 -unicell

译注:最后一句是说多重世界理论能解释很多事情,尽管付出了引入更多世界的代价。-unicell

而生物学家路易斯·沃派特(Lewis Wolpert)认为, 奇异的现代物理学只是一个具体而特别的例子。相比技术而言,科学常常严重挑战着人们的常识。沃派特指出,每喝一杯水,你就有可能喝下了至少一个曾通过奥利弗·克伦威尔(Oliver Cromwell)膀胱的分子。(众笑)这只是基本的概率论。一杯水中分子的数量比全世界的杯子数量或是膀胱数量都要多的多。——当然了,克伦威尔或是膀胱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。你刚刚吸进的一个氮原子,就曾经穿过高大苏铁树左边第三只禽龙的右肺。

“ 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。”究竟是什么使得我们能够料想任何东西?而这又是否能解释我们究竟能料想哪些东西?宇宙间会不会有些事物永远地超越了我们的理解力,但同时又没有超越某些高等智慧生命的理解力呢?宇宙间又是否有事物在原则上超越了一切心智——无论它有多么高等——的理解力呢?科学史是长长一串剧烈的头脑风暴,因为新一代的理论在本质上接受了宇宙中更加奇异的层面。我们现在对于地球是在自转——而不是太阳在天空移动——这一想法是如此的习以为常,以致于我们很难意识到这曾经是多么震撼人心的思想革命。毕竟,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,地球是大而且静止的,太阳则小而会移动。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维特根斯坦对于这一问题的评论。“告诉我”,他问道一个朋友, “为什么人们总说,是太阳绕着地球转而不是地球自转,这一想法是非常自然的呢? ”他的朋友回答道: “嗯,很明显啊,因为看起来太阳就好像在绕着地球转呀。”维特根斯坦回答说: “好吧,那要让地球看起来是在自转,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样? ”(众笑)

科学已经告诉了我们一个和所有的直觉相悖的事实,那就是即便像晶体和岩石这样表面看起来是固体的东西,实际上是几乎完全由虚空(empty space)所组成。一个我们所熟悉的比喻是这样描绘的,一个原子中的原子核就好象飞在体育场中心的一只苍蝇,而相邻的下一个原子,则是相邻的下一个体育场。因此,看起来最坚硬最结实最致密的岩石,实际上几乎完全是空的。这虚空仅被微小粒子所隔断,而这些粒子彼此之间的空隙是如此之大,以致于粒子本身的大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那么为什么,岩石无论在外观还是感觉上都是如此坚硬、结实、不可穿透呢?作为一名进化生物学家,我会这么说:我们的大脑经过进化,以使得我们可以在身体所处的这个数量级的尺度和速度下生存下来。我们从来没有进化出在原子世界中漫游的能力。如果有的话,我们的大脑就很可能会把岩石当作是空心的了。我们的手感觉到岩石是坚硬而且不可穿透的,完全是因为岩石和手这两样的物体彼此是不可穿透的。正因为如此,我们的大脑所构建“实心”和“不可穿透”这样的概念才是有用的。 因为这些概念可以帮助我们在中等尺度的世界里为身体导航,而这正是在这个尺度下生存必需的能力。

再来说说尺度的另一端吧,我们的祖先也从不来需要以接近光的速度在宇宙间行进。如果他们曾需要的话,我们的大脑理解起爱因斯坦会来的更加容易。这里,我想称这个我们在其中进化的、中等规模的环境为“中观世界”(Middle World)——这名字和“中土世界”(Middle Earth)无关。是“中观世界”。(众笑)我们是“中观世界”的居民,这一点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。你会发现凭直觉就很容易理解,当一只兔子以“中观世界”物体常见的中等速率移动,之后撞上了另一个“中观世界”物体,比如岩石,那么它就把自己撞晕过去了。

译注:“中土世界”源自北欧神话,意指“人类居住的土地”。因英国作家托尔金的《魔戒》系列小说而闻名。 -unicell

译注:中观世界是相对于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而言。 -unicell

请允许我介绍陆军少将Albert Stubblebine三世,他是1983年的军事情报部门的指挥官。他有次盯着自己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办公室的那堵墙,决定采取行动。这行动听起来有些吓人,因为他打算穿墙进到隔壁另一间办公室。他起身从他的办公桌后走了过来。原子主要是由什么组成的?他想着。是空间。他边想边走。我又是什么组成的?原子。他加快了脚步,这时几乎是在小跑。墙壁是由什么组成的?也是原子。我要做的只是把原子和原子之间的空间相合并。紧接着,Stubblebine将军的鼻子就重重地撞在了墙上。Stubblebine,这位手下有16000名士兵的将军,对于自己一次次的穿墙失败而困惑不已。他坚信,穿墙能力终有一天将会成为军中士兵的常规技巧。又有谁还敢和这样一支军队打仗呢?上面这个故事是我前几天在《花花公子》杂志中读到的一篇文章。(众笑)

我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顺便说一下,我读《花花公子》,是因为上面刊载了我自己的一篇文章。(众笑)伽利略告诉我们,不考虑空气摩擦,重的物体总是和轻的物体在同一时间落地。而在“中观世界”中训练出来的人类直觉却很难相信这一点。这是因为在”中观世界“,空气摩擦总是存在的。如果我们是在真空中进化来的,我们就会认为它们是同时落地的了。而如果我们是细菌,不断地受到分子热运动的冲击,我们的认识又会有所不同,可作为“中观世界”居民的我们体积太大,根本无法注意到布朗运动的存在。同样的道理,我们的生活是由引力所主导的,以致于表面张力几乎完全被忽视了。而对一只小昆虫而言,这两种力的重要性完全是和我们相反的。

图中左边的这位是Steve Grand,右手边的是Douglas Adams。Steve Grand在他的《创生:生命及其制造》(Creation: Life and How to Make It)一书中,针对我们通常对物质一词的偏见出言尖刻。我们倾向于认为只有实心的,有实体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物体。真空中电磁起伏的波动就显得就不那么真实。维多利亚时代的人认为,这波必然是发生在某种介质中的波动,他们称这种介质为以太。然而,实体的物质概念之所以能宽慰人心,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在“中观世界”中进化并生存的。在这个世界里,“物质”这个词是个有用的虚构概念。漩涡,对Steve Grand来说,就是和岩石同样真实的物体。

在坦桑尼亚的一处沙漠平原,伦盖伊火山(Ol Donyo Lengai)的阴影之下,有一座由火山灰组成的沙丘。这沙丘的美妙之处在于,它可以整体移动。这在地理学上称为新月形沙丘。整个沙丘以每年17米的速度向西,在沙漠中移动。在移动中它始终保持着新月形状并向着号角的方向前进。当风把沙子从较缓的坡面吹向另一侧,之后当沙粒到了沙丘顶端就会滑向月牙的内侧,整个沙丘就这样移动起来了。Steve Grand指出,你、我,我们每一个人,都更像是一个波而不是什么永久性的物体。他恳请我们读者,“去回想一段自己童年的经历。——某个你记得清清楚楚的经历,某个即便你现在回想起来也还像是能看的到、摸的到甚至可以闻的到的经历。毕竟,小时候你曾亲身经历过,不是吗?要不然你又怎么会记得呢?注意,重磅炸弹来了:现在的你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件事。当那段经历发生的时候,组成你现在身体的每一个分子都不在那儿。物质从四面八方流经而过,暂时聚合在一起,形成了你。无论你是什么,你都不是那些组成你身体的东西。如果这还没有使你脖子后的汗毛倒竖,那么再读一遍罢,直到它竖起来。因为这很重要。”

译注:事实上,新月形沙丘在顶端的沙粒滑落后,沙粒会因为气压的原因堆于月牙形的两侧。之后再逐渐被吹到顶端,如此反复。新月形沙丘是逆着风吹来的方向行进的。 -unicell

所以, “真实性”,不是一个我们可以仅凭简单的信心就去使用的词汇。如果一个中微子也有大脑,一个从中微子尺度的祖先进化而来的大脑,它就会说岩石确实是由虚空所组成的了。我们所拥有的大脑,是从中等尺度的祖先那里进化而来的,而我们的祖先是不能穿透岩石的。“真实性”,对于一只动物而言,只是它的大脑为了帮助其生存而产生的必需的概念。不同的物种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,从而也就存在着不同版本的真实性了。这一事实让人觉得不安。我们所看到的所谓“真实的”世界,并不是它的本来面貌,而只是一个模型罢了。这个世界的模型经过了感官数据的校准和调节,它被构建出来并在我们和真实世界打交道时发挥用处。

译注:中微子是基本粒子的一种。它很少与其他物质发生作用,能穿透几百亿千米厚的铅而行动几乎不受影响。 -unicell

模型的性质取决于我们是哪一个物种。飞行动物所需要的模型与直立行走、爬行或是水生的动物都不相同。一只猴子的大脑必须有软件可以模拟一个包含了树枝、树干的三维世界。一只鼹鼠用于建模的软件为在地下使用经过了特别定制。一只水黾的大脑则完全不需要三维软件,因为它生活在池塘的表面——一个艾德温·埃博特笔下的二维国。

译注:Edwin Abbott于1884年的小说《Flatland, A Romance of Many Dimensions》。书中描绘了二维国度的生物在多维世界中的经历。 -unicell

我推测,蝙蝠也许可以用它们的耳朵看到颜色。蝙蝠所需的,用来在三维空间导航以捕捉昆虫的世界模型,一定和其他在日间完成类似任务的鸟类,比如燕子,相类似。至于蝙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使用回声来作为模型的输入变量,而燕子使用光线。这种输入变量上的区别则是偶然的。我甚至怀疑,蝙蝠把感觉到的色调,比如红色和蓝色,作为内在的标签,用来标记回声中某些有用的性质。——例如物体表面的声学纹理,粗糙或是光滑等等。蝙蝠利用色调的方式和燕子,甚至我们人,在利用色调对光的波长长短做标记的方式相类似。红色与长波段的光本身并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。

重点就在于,模型的性质是由它将要被使用的方式所决定的,而不是由与其涉及的感官特征所决定。J.B.S. 霍尔丹本人也提到了生活在气味主导的世界中的动物。狗能够区分两种非常相似,并且稀释到很淡的脂肪酸:辛酸和己酸。两种酸的唯一区别,你看,只是其中之一的链上多了一对碳原子。霍尔丹进一步猜测,一只狗很可能可以通过气味将两种酸按分子量大小排列,就好像一个人可以根据发出的音符把钢琴琴弦按长度排列。请看,还有另一种脂肪酸,癸酸,它和之前的两种相当类似,只是又多了两个碳原子。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癸酸的狗,或许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出它的气味,就像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想像一只比先前听过的高一个音的小号。或许狗和犀牛还有其他嗅觉导向的动物通过颜色来感觉气味。就好像刚才讨论过的蝙蝠的例子一样。

进化使得我们对于“中观世界”尺度、速度的范围产生了直观的舒适感——这有点类似于我们一部分狭窄的电磁频谱看作是可见光。而对可见光之外的频谱,我们却只能借助仪器进行观察。“中观世界”是整个物理实在中的狭窄的一部分,而这正是我们判断“正常”与否的范围。超过这范围的,对我们而言就异常的大,异常的小,或是异常的快。我们可以对小概率事件也给出这样的一个范围;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。奇迹只是可能性极低的小概率事件而已。一尊大理石雕像有可能会向我们招手;组成它晶体结构的原子可能都向着同一方向来回振动。由于原子的数量巨大,而它们之间又不存在运动方向上的默契,因此我们在“中观世界”看到的大理石,就显得岿然不动了。但雕像手掌中的原子仍然可能恰好在同一时间,以同一方式,一次又一次地移动。这种情况下,手就会挥动,我们就会看见它在“中观世界”向我们招手了。而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是如此之小,以致于你如果从宇宙起源的时刻开始写0,直到今天你还没有把表示这个概率的0写完。

“中观世界”中进化并没有给予我们应对极小概率事件的能力;我们的生命没有那么长。在广袤的天文学空间和漫长的地质学时间尺度上,“中观世界”里看起来不可能的事件就变成了一种必然。我们可以通过统计行星个数来理解这一点。我们不知道宇宙中有多少颗行星,一个公认的估计值大约在1000亿亿到2000亿亿,或是到10000亿之间。这些数字提供给我们一种手段,用以表述我们对生命这一小概率事件的估计和猜测。如果我们在概率的频谱上加注上某种类似于地标的东西,那么它看起来就和我们之前见到的电磁波频谱差不多。

如果生命在每颗行星上只能发源一次,那么生命就是极为常见的了,再或者生命在每一颗恒星只能发源一次,抑或在每一个银河系只能发源一次,或是在整个宇宙只能发源发源一次(这种情况下,它一定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)。而其他的某个地方可能就出现青蛙变王子,或是类似这样魔术一样的事了。如果生命在只在整个宇宙的一颗行星上发源,那么这星球一定是我们的地球,因为我们就是正在这里讨论着这件事。这意味着,如果我们相信是这样的话,生命起源的化学事件,其发生的概率低至1000亿亿分之一。而我隐约觉得生命在宇宙在是相当常见的。当我说“相当常见”的时候,生命可能依然是稀有的,稀有到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之岛曾遇上另外一个。多么令人悲哀的一件事。

我们怎样解释“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”呢?是从根本原则上就比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?还是仅比我们所能料想到的更加奇异?因为受我们这个在“中观世界”训练、进化的大脑的限制?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训练和实践,把自己从“中观世界”中解放出来,从而可以在数学方式之外,用某种直观的方式理解非常大和非常小的事物呢?我真的不知道答案是什么。我很好奇是不是可以从小就让孩子玩模拟量子现象的电脑游戏,比如模拟一个球穿过了屏幕上的两条狭缝,或是通过计算机模拟把量子力学的奇怪现象放大到可以感知的尺度,从而让他们熟悉“中观世界”尺度下的量子流。这样培养出来的后代可以让今后的我们更好地理解量子理论吗?同样的道理,一个模拟相对论的电脑游戏,物体在屏幕上表现出洛伦兹收缩现象等等,这样可以让孩子们更好地理解相对论吗?

最后,我想把“中观世界”这一概念应用到我们对彼此的认识上来。今天的大多数科学家都赞同一种机械论的心智观:即我们是现在这个样子,是因为我们的大脑是现在这个样子,我们的荷尔蒙是现在这个样子。而如果我们在神经解剖学和生理化学上有所不同,那么我们就会和现在有所不同,我们的角色也就会有所不同。但我们科学家是自相矛盾的。如果始终一致的话,我们在面对一个行为不端,比如杀害了儿童的人的时候,我们的反应应该是下面这样:这个装置有一个部件坏了,需要修理。然而我们不会这么说。我们—这其中包括我们最朴素的机械论者,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——我们会说:“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,坐牢真太便宜你了。”或者更糟糕的是,我们会寻求报复,而这又几乎必然引发新一轮升级的反报复措施。这就是我们今天在世界各地所能看到的景象。总之,当我们像学者一样思考时,我们把人看作复杂而又精细的机器,就好象是电脑或者汽车一样。而当我们恢复到作为人的那一面时,我们表现的就像是Basil Fawlty一样,他在“Gourmet Night”一集中因为汽车不能发动而狠狠地教训了它一顿。(众笑)

译注:Basil Fawlty,英国情景喜剧《Fawlty Towers》中的主角。 -unicell

而我们之所以将汽车和电脑人格化,其原因正和猴子生活在树上世界、鼹鼠生活在地下世界、水黾生活在表面张力主宰的平面世界一样,我们生活在一个社会化的世界。我们在人山人海中穿梭——一个社会化版的“中观世界”。进化使我们成为充满才华和直觉力的心理学家,从而可以更好地预测他人的行为。把人当作机器在科学和哲学意义上或许是准确的,但如果你想猜测这个人下一步会怎么行动,这就是完全是在浪费时间。要想给一个人建立模型,最经济实用的方法就是把他看作一个有目的的、目标导向的个体,他有着快乐和痛苦,也有着欲望、动机和负罪感,有时候则应当被谴责。拟人化并把人们的行为看作是有意图的,这是一个极为成功的对人类进行建模的方法。这套建模软件在我们想到其他一些不适合建模的实体时,有时占据上风。就像Basil Fawlty和他的车,或是上百万妄想狂和他们所幻想的人和宇宙融为一体一样。如此看来,这些就都不足为奇了。(众笑)

如果宇宙比我们所能料想的更加奇异,这是否仅仅因为自然选择让我们,只能去料想那些为了在更新世(Pleistocene of Africa)的非洲生存下来所需要料想的东西呢?抑或是我们的大脑如此地多才多艺,收放自如,以致于我们甚至可以训练自己,打破这个我们身处其中进化的盒子吗?又或是,无论某些生物(beings)多么接近于神,宇宙中都有些事情是如此的奇异,以致于永远地超出了它们哲思的所能梦想到的边缘?非常感谢。

译注:Pleistocene of Africa,非洲更新世,距今180万年至1万年之间,是人类出现的时期。 -unicell

英文原文:
Read more

三万英尺(再续)

特地挑了靠窗的座位,可起飞后才知道这完全是自找麻烦。我的窗口向西,傍晚时候的阳光分外猛烈,一溜排的乘客纷纷落下遮光板。为了不影响周围的人,我也只好把它拉下。而心里却还有些不甘和遗憾,于是又开了条小缝,让炫目的金色阳光照在胳膊上,照在书本上。遮光板外的太阳也不甘寂寞,把舷窗烤得火热。闷热的空气,书本上晃眼的文字,再加上连日来心力的疲惫,我斜靠在椅背上,一不留神便昏睡过去。

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杯饮料过后发现手臂上的阳光已然柔和许多。推上遮光板,顿时就意识到自己的选了这个位置是多么幸运!曾在山里看过落日,那一刻色彩斑斓,喧嚣褪去,鸟鸣四起,大山重又归于沉寂;曾在草原上看过落日,那是和朋友们在一起,落日就意味着夜晚的一顿盛餐;也曾在海边看过落日,静静地静静地,月亮在另一头升起,海浪的声音单纯而永恒,那城市迷人的另一种风貌却才刚刚展现。大山、草原和海洋,可我从没有,从没有在天上看过落日!

云只有薄薄的一层,直接向下也能依稀看见地面。也许正因为这样,四下看去,云海微微带着些青色,有些发灰。所有的色彩自然都归于太阳。天空最高处深蓝得有些发紫,向着太阳的方向,颜色越来越温暖,越来越醇正,越来越耀眼。仿佛那首打动人心的歌曲,伴随着一个个音阶通向它淋漓尽致的最高潮。和地面的落日不同,没有建筑物的陪衬,没有形形色色物体反射的光芒,天空的落日简单而纯粹。这一广阔空间和丰富色彩构成了巨大的形式美,不禁让人觉得,在天上,落日更像是一种天文现象,而不仅是普通的日常景观。

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云层的深处,感觉时间从未像此刻流逝的这么快。从一个圆到半个圆,再从半个圆到小半个圆,它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。我幻想着自己此刻生活在另一片土地上,享受太阳带给我又一整天新的生命。可幻想毕竟是幻想,眼睁睁地看着它就这么消失,自己却无能为力。太阳落下,黑夜就要来了,又一天将成为历史飞速地离我远去。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,似乎有些理解夸父追日的心情了,他追着太阳,至死方休,除了对光明的向往,恐怕也有恐惧的因素在。他只是不能承受,没有太阳的黑夜所意味着的巨大的空虚和失落感吧。

在太阳消失的一刹那,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。如果明天的太阳意味着新生和复活,那么这一刻我就在经历死亡。我想到那条落满树叶的回家的小路,我想到那座黄昏时无比精致的城市,我想到地铁站旁那片无人留意的美丽树林,我想到无数个由衷赞叹过却没能留下一张照片作为留念的美妙时刻。。。我想起第一次长途骑行,在随身的小本上记下了这样的句子:“翻过高山,穿过河流,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,他们管这儿叫做城市”;我又想起那一次在海南骑行,除夕夜在田独看着三亚的焰火,我才突然体会,原来城市也是寂寞的产物。因为寂寞,人们才会相聚,才会建设城市,才会在漆黑的除夕夜晚用焰火创造出片刻的欢愉。聚集的场所也好,寂寞的产物也罢,它们都藏在云层的下面,东一个,西一个,好像一个个村落。而我,在这里,在云上,眼睁睁地看着太阳消失,看着今天消失。。。泪流满面。。。

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,可没想到远处云层渐淡,太阳又在云层下方露出脸来。地平线下的太阳!这时候,太阳像是一个红的流油的咸鸭蛋黄,又大又圆。这形状和色泽诱惑着我,好像老朋友之间彼此会意的温馨。哦~我不禁,我不禁,食欲大开~~

狗狗~



安静的城市,狗狗的天堂~~ 漫步,欢跑,纠缠~

在这儿,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是一只狗~~

招魂~

奔跑!跳跃!飞行!那些似曾相识的尘封技巧~
天空!大地!海洋!四散的记忆之种在渐渐苏醒~
醒来吧,让蛰伏的饥饿与愤怒喷薄而出~
醒来吧,让纯正的暗黑之光再次闪耀~
醒来吧,我的小宇宙!!